安全套与不倒翁 | 杨殳

1

他们说最近城里有丧尸,我根本不信,都市传说而已。

那天夜里两点半,我去找老徐买安全套。这个时间去,一是安全,二是心急。

说来惭愧,单身好多年,安全套这东西,我其实没真的用过。现在好了,终于谈了恋爱。我们感情很不错,决定进一步发展。

打车到了虎坊桥,再走一段小路,找到老徐家。

超市当然有安全套和避孕药卖,虽然限购令规定只准卖给已婚已育的人,但总有办法浑水摸鱼。

关键是我不信任超市的货,网上卖的我也不信。

老徐从前是个做公众号的,穷了很多年,没想到人过中年,铤而走险一回,靠倒卖安全套发了小财。他有三个孩子,每月可以合法买二十个。

我不信超市和电商,是因为另一个都市传说,说是有不少人拿着针在超市里扎安全套,最近他们还被安插进了电商库房,发货前扎一扎。

这个都市传说我相信,因为从某种逻辑上说是合理的。至于是哪种逻辑,我也说不上来,可在这城里生活久了,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合理。

2

满怀激动地揣着安全套从老徐家出来,还走回虎坊桥打车。

树影里突然有响动,像是谁趿拉着鞋走路,我好奇地停下张望,那人就到了眼前,朝我扑上来。

我后撤两步,定睛一瞧,是个烂脸的男人,眼歪口斜。我想跑,被他从身后扑住,死沉。

虽然不信丧尸,但我看过不少丧尸片,他那模样的确像个丧尸。挣扎之中,他张口咬向我的脖子。

尖牙上黏着黑血丝,真是个丧尸。原来丧尸是有口臭的,像吃了韭菜饺子。

我闭上眼惨叫,要晕过去。

睁开眼时,一个小胡子站在跟前,握着根铁棍,那丧尸的头被他使劲踩在脚下,身子还在蠕动。

他身材瘦小,戴了副黑框眼镜,自我介绍说是个教授。

他让我跟他走。我一向对陌生人谨慎,不敢答应。

小胡子一抬脚,丧尸腾一声立起来,直挺挺地,像装了弹簧。眼看丧尸又扑过来,我差点尿裤子,跟着小胡子跑进了胡同。

小胡子拽着我一路飞跑,停在一栋老楼前,邀请我到他家坐坐。我回头看,小胡子说,追不上,他行动很慢。

我看他像是很懂丧尸的样子,就随他进了楼,反正也很难打到车。

小胡子引着我走进地下室,怪不得他身上有股潮气。

到了一个房间门口,墙上嵌着一张电子屏,广告里的男女令我心中一荡。

我摸摸裤兜的安全套,还在。

3

房间的四壁包着黑铁皮,到处是书。纸的霉味和铁锈气刺入鼻腔,有点头疼。

小胡子给我冲包速溶咖啡,灯下才看清他的脸,原来不戴眼镜,是黑眼圈太黑了,像几年没睡觉。

我再次谢谢他,说没想到真的有丧尸。

他不置可否,说传言都是这样,传着传着就变成真的了。我想了想,确实如此。

他问,知道那东西为什么扑你吗?

我说,那东西?不是丧尸吗?

他点上一根烟,摇头,只是长得像丧尸,不算是。

小胡子不再解释,朝我喷口烟,说因为你身上有味儿。

有味儿?

精液的气味儿。

我红了脖子,但还是忍不住揪起衣领闻了闻。小胡子说的没错。这几年我经常自慰,恋爱后也常偷摸自己来。找老徐高价买套,就是为了享受真正的性爱。

小胡子说,丧尸是个传说。

——你知道加勒比海吧,那里从前有一群巫师,给人催眠或者下药,人就像死了一样,埋之后再挖出来,脑袋上钉根棍子,他们就失去了记忆,对你言听计从,就是活死人。

我想起看过的恐怖片《活死人之夜》,于是问到,他们吃人吗?

不,他们下地干活,主人需要什么就干什么。小胡子说完,从桌上拿起一本旧书递给我,书名叫《挺族消亡简史》。

我翻开,见扉页上写着一句题词:

我看起来像是在轻飘飘慢吞吞地下坠,可是你知道吗?我灵魂中有一种什么东西得到了升华。——于观

这句话有点眼熟,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
我又翻开书的目录看——

“挺字源流考”、“从丧到挺的概念演变”、“挺是意识还是行动抑或口嗨”、“五百个样本:挺族的生物学研究”、“浅析挺族背后人的主体性”……

原来是本论文集。

我眼花缭乱,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情,世界各地出现一个散居的部落,被人们叫做挺族,据记载,这些人都很懒,每天光挺尸睡大觉就要用掉八小时,而且不爱花钱,不爱谈恋爱,有的连房子都没有。当时的新闻批判他们可耻。

后来很快,不知道什么原因,没人再谈论他们,挺族就像一个热搜话题,歘地冒出来又歘地不见了。

我翻到这本书的版权页,果然不是正规出版物。

可这跟丧尸——以及我自慰有什么关系?

3

正要问,小胡子又从书堆里扒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,翻开一页,指给我看一句话:

……动辄以立枷示威,前后毙者数以千计……

什么意思?我问他,立枷是什么?

就是站笼。

他说,世上最难熬的刑罚有两种,一是熬鹰,让你一直醒着,二是站笼,让你一直站着。

我很认同,说因为会累啊,人活着,最难熬的就是累,钝刀拉肉,生不如死。

小胡子笑笑,说你还挺会打比方,有点文化。

我心中得意,也笑笑。

不过,当听完小胡子解释完丧尸和自慰的关系,我笑不出来了。

那只丧尸弹性很好,对不对?小胡子问。

我说是。他也用了丧尸这个词。

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只不倒翁,就是不会倒的人,一直站着。

小胡子说,不倒翁是城市有关单位专门研制的新型市民,身体健康就能报名试验,无痛无感,一个月就能完成转变。

我问,老站着怎么睡觉?

不用睡,小胡子说,当然,试验还不完美,据说现在的不倒翁会有点晕——你遇到的那个,是彻底的失败品,前一阵子跑出来了,城里应该有几十只,他们会攻击自慰的人,能闻到那种气味儿。你记得从前有个电影叫《寂静之地》吧?小胡子说,电影里的怪物听见人弄出声响就攻击,不倒翁几十公里外就能闻到你在自慰。

什么?我又想发笑,但笑容僵在脸上。

小胡子拉开了衣柜,里面站了个人,脸上没烂,但挂着诡异的笑。

别怕,小胡子说,这个是我捡来的,也是个失败的不倒翁,已经死了。

他打个哈欠,露出一口黄牙,说,不是我出手,你已经变成不倒翁了——被咬了也会变成他们。

我想起那张烂脸和韭菜味儿,一阵后怕。

才三点半,我却不敢告辞。小胡子虽然怪怪的,但总算是个同类。

4

小胡子问我,想不想知道挺族是怎么消失的。

确实有点好奇。

我说,和不倒翁有关?

小胡子说,其实,当年的挺族没消失,只是他们年纪大了,很多人自己站起来了——当然也有不少是跪着,只有极少数总是扶不起来的,被拿来做了科研素材。

说完,他从衣柜里拉出那具尸体,推倒,尸体又弹了起来,像个玩具。

关于挺,当年人们争论的不是一回事,小胡子说,老年人说的经济体,年轻人说的是个体,有人认为是认命,有人觉得正是不认命才选择做挺族,你能听懂吗?

我说不是太懂。

流行词是蜡烛,挺的概念一出现,就迅速膨胀,遇到高温就熔化,又被按需重塑,你捏一只马,他捏一只鹿,指鹿为马,说三道四。

我有点懂了,耐心听他说。

不过,有一点可以确定,挺是一个姿势,任何姿势都是一种表达,汹涌的表达一旦汇聚,就难免被当做洪水猛兽,你有点文化,一定了解历史上那些事——这点不用我说。

我其实没那么多文化,但他不容我发问,继续讲,还做起了手势。

——人为什么睡觉前爱琢磨事儿?因为挺这个姿势,尤其容易让人思考,有当年加入挺族的人说,那是一个让人想到自己需求的姿势,所谓主体性。

见我愣愣地不说话,他停下来,说我打个比方——你参加一场越野登山竞赛,登顶就有巨额奖金,但途中有猛虎和暴风雪,你带好干粮往上爬,爬一半发现有人带的干粮比你多,有人能打虎,有人衣服厚,甚至有人坐直升机,而且主办方不提供安全保障。你会不会心生退意,选择退赛或待在半山腰?可能还会一边下山一边说,底下也不错,奖金虽多,可山顶一瓶水都一百块呢。

我连连点头,说我就是这样淡泊名利。

他打断我,说比淡泊复杂,还有无望,不满,自嘲,怀疑,以及羡慕、嫉妒、恨。

我又猛点头,问他为什么。

他夺过咖啡,自己喝了一口,然后使劲踹了一脚不倒翁。不倒翁摇摇晃晃,诡异的笑容不那么可怕了。

但是,这并非主体性。小胡子说,况且,如果那是座假山呢,玩过游戏吧,一座山峰可能是一台机器,每个登山者都是动力源。

5

小胡子扶住不倒翁说,这个东西,内部名字叫作消费人,不睡觉不思考,就能一直消费。

他情绪激昂,我有些怀疑,问他怎么了解那么清楚。

小胡子沉吟片刻,叹口气说,我就是消费人研制者之一,不过现在退出了,因为哲学方面的思考更让我兴奋,否则不会跟你讲这些——不要打断我。

我看看表,决定再听他说一会儿,天亮了就走。

于是我像个学生,他像个老师,不倒翁就是个教具。

登山竞赛的问题,他说,不在于奋斗还是懒惰,而是规则本身就是个骗局,消费人的骗局。美国社会学家弗洛姆有个观点,为满足欲望而奋斗在当代社会是一门新的宗教,让人有追求幸福的幻觉,其实你消费得越多,就越像个奴隶,被产业系统制造和操控的日益膨胀的需求绑架。

什么意思?我还是忍不住打断他。

就是你的工作是在为别人制造消费需求,同时又被别人工作制造出来的需求诱惑,花掉挣来的钱,他说,一个经济体的发展维持,需要源源不断的消费人,就是你。

这话有点绕,但我听懂了。

我想了一会儿,说,不过——我想消费什么好像可以自由选择?

小胡子哈哈大笑。

那当然,这就是骗局高明所在,你们年轻人爱说财务自由,买菜自由买车自由买房自由买各种更贵东西的自由,如果这种自由是唯一可追求的自由,那当然只能参加爬山竞赛了,眼看着怕不赢,于是退赛——或者作出退赛的姿态。

我附和说,就是弃权,撂挑子,消极怠工。

他收起笑说, 这么理解可以,但不能只这么理解,弗洛姆你可能不熟,马克思的话你总听过吧——宗教是人民的鸦片。

6

这话我知道,从小就学,教材里加粗加黑,要背诵的。鸦片麻痹人民,不是好东西,宗教是鸦片,也不是好东西。

不过,小胡子的解释却不太一样。

他说,这句话出自马克思研究法理学的一篇文章,上下文很复杂,说了怕你也不懂,我还打比方,比如你认同日月神教的宗旨,相信它代表世间的正义和公平,理应一统江湖,于是你就臣服东方教主的权威,听其号令赴汤蹈火,那日月神教这个组织就是你的宗教。假使你觉得五岳派和岳不群代表正义和公平,愿意听任其驱使,那五岳派就是你的宗教——可在令狐冲眼里,组织不重要,自在与情义才最重要,这就是他的主体性,令狐冲最大的潜力和资产,就是他为自己而选择和行动。

我反驳,金庸写的那是门派,不叫宗教。

小胡子说,看来还是得说点抽象的。他翻出一个笔记本,念给我听——

如果有一个中心,代表了所有人们想象当中最美好的一切素质,包括公平、正义。当有这样的一个投射中心,这个中心又形成了组织,这个组织变成最有权力的,那这个时候就是一个变形的宗教。

这就是马克思定义宗教,小胡子说,台湾学者杨照在通识课上讲的,很清晰。

我似懂非懂,不知道说什么,小胡子却突然笑了。

他说,想想也可笑,从前有个叫苏联的国家,发明了一种叫马克思主义的宗教,由他们做代理人,掌握最大的权力,简直是打了马克思的脸。

我不太知道苏联,他也不愿多谈,说那都是猴年马月了,如今的鸦片是消费,不倒翁就是信徒,鸦片吸多了就会成瘾,像活在幸福的幻觉里,兴奋、无聊、倦怠,屹立不倒,前仆后继。

这句话令我豁然开朗,弃权,撂挑子,消极怠工的另一面向是戒毒,就像广告里说的选择新的生活方式——我词穷,只好从广告里找词。这点我知道,广告里的说你要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方式,但却只给你展现符合消费逻辑的诱惑,所谓生活方式,是套模板。

不管挺族如今怎么样,但在当时,选择挺至少是给了自己一个察觉自我的机会,小胡子说。

他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亮,像个智者。

7

天就要亮了,我变得越来越清醒,或许是咖啡的作用。

我起身告辞,小胡子拉住我,要讲最后一个问题。这件事很重要,他说。

我看看表,地铁首发车还有半小时,就听他说完吧。

自由,才是我们最大的困境,一代又一代的哲学家都研究过,小胡子说,关于挺的争议,其根本是人有没有选择挺的自由。

Negative,他嘴里蹦出一个英文词,小胡子颤抖着,自由的含义,有一千种,我只谈一种,叫做消极自由,是哲学家以赛亚·柏林的概念,意思就是个人免于外界干涉的自由,或者说你可以不被威逼,不遭利诱,被强迫做什么,一个能去做他能做的事而不受阻碍。

我说,这不是很容易吗,我意志一向坚定。

小胡子笑,说话可以这么说,实际情况你是理解的。

我继续反驳,说我不是挺族,我积极向上,有理想有追求,想做的事也不违法,谁会阻拦我?

小胡子又笑,说你有追求,是什么?

我确实没细想过,但我想过好日子,有钱有闲就行。于是我说,追求美好生活。

那何为美好生活?小胡子问,是登山竞赛里那些赢家的生活吗?

我没说话,心中疑惑,也很不服气。

小胡子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,说,《猜火车》看过吧,记得开头吗?

选择生命,选择工作,选择职业,选择家庭,选择可恶的大彩电,选择洗衣机、汽车、雷射碟机,选择健康、低胆固醇和牙医保险,选择按揭,选择朋友,选择套装、便服和行李,选择分期付款和三件套西装,选择收看无聊的游戏节目,边看边吃零食…

我说记得,全是选择,不知道选择什么。

选择,其实是在计算,或者是被算计,交出了选择权,他揪一揪胡子,看来我得再说一个概念,积极自由,或许你能明白。

他说,在伯林的概念里,所谓积极自由,是指去做什么的自由,就像你说你有追求,不过,这种积极的追求,可能是一种华丽的伪装,是自由地去过一种被规定被要求的生活,登山竞赛人人都有自由追求登顶,但你明明不爱登山只喜欢游泳,为何不去游泳呢?

我似乎被激怒,又提出一连串的问题,但小胡子拒绝回答,建议我去回家挺挺尸,看看书。

挺着的时候,是最好的读书机会,你可以看点哲学什么的,不要觉得文科没用,他说,当然,只谈概念容易造成混乱和误导,我看你有些愚钝,又急着想走,只好长话短说,你就当闲谈吧。

8

他这么一说,我倒有点不急着走了。

我向他道歉,说并不是反对你,只是觉得有点空谈。

小胡子站起来拍拍我,说自由当然不能空谈,但遇到具体的困境时,必须拿出来谈,谈谈自由,是认清自身处境的一种方法。

他让我站到书架边,不知从哪摸出一对黑色的手铐,说,我们再打个比方。

我求知心切,就听从他安排。他把我铐在书架上。

——你想走,我把你拷了起来,这是我侵犯了你的自由。但如果我们约定,你让我铐一小时,我就给你一千块,你可能会主动让我多铐几小时,并觉得这是自行选择,对自己有利。这就像你的追求,是所谓积极的。

他从兜里摸出一把钱。我确实心动了一秒钟。

——但如果你认为被人铐起来换一笔钱是原则问题,这几小时不如去散步,给多少都不干,拒绝和我交易,虽然失去了多挣一笔钱的机会,但散步很开心。这是你的自由,所谓消极的。

我胳膊有点酸,说我懂了,切身体会一下就是更容易懂。

——所以,我认为伯林是用极端的概念来说明问题,什么消极积极,都是个词罢了,不必太认真,关键是自己体会。

我体会到了,我说,谢谢你,把手铐打开吧。

小胡子微笑着走过来,却把钥匙丢在了地上,又把上衣脱了。

我说,你要干什么?别过来!

他盯住我,慢慢地说,我说打个比方,你选择配合我,但却没有思考一件事,规则是我说的,钥匙在我手里,这可能是个骗局。

我大叫,放开我,你到底要干什么?

争论永不停歇,但现实迫在眉睫,他说,我要与你发生性关系。

9

我大叫一声,放开我!

小胡子无动于衷,开始解皮带。

我被那东西咬了,对,不倒翁,丧尸,他说,我刚捡来这家伙时,他还没死透,咬了我一口。他展示大腿上的伤口,两排黑洞,已经溃烂。

你是丧尸!我挣扎,大骂,你被咬了关我什么事!你这是犯罪,强奸!

他脱掉裤子,露出干柴一样的腿,内裤肥大,肮脏。我气得浑身颤抖,使劲拽手铐,书架是铁的,纹丝不动。

不要觉得我在骗你,我也是为了活命,他说,被这东西咬了,只有一种办法能救命,七十二小时内找个人性交——无论性别。

我吃了一惊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这不科学!我几乎要哭出来。

但是合理,他说。

不倒翁是我研发的,我了解他的毒性,只有性交,做爱,啪啪啪,武侠小说看过吧,和那种不做爱就死的春药差不多,只是这毒不催情,发作过程只会让人无法睡觉,你看见我的黑眼圈了,他使劲瞪大眼说,我三天没合眼了。

我一阵阵眩晕,感觉恶心。变态,疯子!我朝他吐吐沫。

不用害怕,很快的。他伸手解我的衣服。

我当然害怕,他妈的变态,骗子。

他站在我身后,脏手摸进我腰里,我的手被手铐勒出血。我绝望了。

我说,我口袋里有安全套。我很惊讶自己这么说,是在放弃反抗吗,或者是一种理性的抵抗,不知道。

不行,用了安全套就解不了毒,必须是纯天然的性交,他摇摇头,无奈地笑了,不倒翁虽然是失败品,但传播这毒倒也能刺激消费,真是可笑。

我没有力气再挣扎,说,咱们到床上去,站着怎么行?

他抓住我的肩,解我的衣服,像只猴子一样贴在后面。

站着就行,他说,放心,我没什么病,你也不会怀孕。

我看见那只不倒翁,仍诡异地笑着,似乎摇晃了几下。

10

像是过去了一分钟,又像是过去了一年。

一切结束后,我想问他,自己会不会因此染上毒,需要七十二小时内进行纯天然性交。

但我一句话也不想说。

钝刀拉肉,生不如死。

编者后记:

这个故事是我在一个语音聊天室听来的,不知道发生在哪一年。讲述者是否故事的当事人,也无从考证。大概就是一则都市传说吧,无论过去还是将来,哪会有这种事呢。故事里充斥生硬说教,夹带私货,极有可能是无聊者杜撰,姑妄听之吧。若说有意思之处,我以为只有小胡子说的关于宗教的几句话。不过,据一些学者说,马克思就像知识分子的鸦片,怕那小胡子是磕大了吧。

而所谓「挺」,这个词我倒是在某些北方方言里听过,有人问你睡了吗,你可以说,没睡着呢,刚挺下一会儿。在这个故事,包含着一种奇怪的悖论,千百年来的传统,都说是昏睡不好,人要要觉悟首先要醒来,但另一方面却很少人讲,睡着的人的避开乃至抵抗了消费社会的规训和怂恿,倒成了一种醒来。

而「挺」的另一个意思,不正是「支撑」和「坚持」吗,虽然一般坚持很累很勉强。


原文链接:安全套与不倒翁